表面的和平

12/26晚間八點要開始外公的頭七儀式，下班後回家換上素衣，馬上直奔北港。
大家都回來了，很久不見的小舅與舅媽帶著表弟妹在旁邊折蓮花
想當初表弟還是一個只到我肚子高度的流鼻涕小鬼，現在我竟只到他肩膀



這是我今年參加的第二次喪禮。

第一次是四叔，半夜就這麼突然的心肌梗塞去世
雖然跟他們並不是很熟，但每年一定都會到他們家去送禮作客，再順便摸幾圈

他的身世頗為複雜，是奶奶的兒子爸爸的兄弟，卻又被阿祖做主送給了姑婆
原以為姑婆沒辦法生育，沒想到才過繼不久正孫就給懷上了
想當然四叔在那個家的地位一向都十分為難。
勤奮的工作、奉養長輩，但並未受到同等的回報
親生的阿將叔在一年內花了千萬的資本投資，血本無歸之餘還可以花錢買賓士
而四叔就只能開著自己的養豬事業從基層做起。

當時瞻仰四叔遺容的時候他也是在冰櫃裡，臉色看起來還算紅潤、嘴角有些帶笑
但是外公這回臉已經被矇上壽布了，什麼也見不著。

月前，丈公也跟著在凌晨時分撒手人寰
小姑婆與爸爸、三舅都被診斷出癌症，三丈公也中風，情況跟外公如出一轍

多事之秋、運勢走低。





照古禮晚輩必需跪著爬進家門



氣溫還是很低，八點一到，法師穿起紅道袍開始頌經。
經歷了前後三柱香的時間，期間只能拿著香站在壇前，隨著法師鞠躬而鞠躬

我想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面對外公的往生，我們都覺得這是他的解脫
媽媽說遺照修得很美，還幫外公穿上西裝了！
外公這一生，或者只有在兒女嫁娶的時穿過租來的西裝吧...

看見照片的時候，還是有些失落。
原本以為說不定會是外公還健康時候的照片
沒想到還是只能用在安養院時拍下的大頭照
雖然臉色紅潤，但是已經中風的臉無法微笑、面頰深陷、嘴還是癟癟的歪了一邊
眼睛透露出來的還是一個病人悲傷又虛弱的神情。


連最後的照片也不能是健康的。


頌經的時候看著外公，忍不住就難過了起來......
我還記得外公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招手叫我「曉婷喔～」
然後我就推著學走路的那種木頭玩具車往外公那衝......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



表弟跟表妹聽說回來見外公最後一面的時候都哭得很慘
我卻有點不置可否，以前在安養院的時候從來也沒見到他們來看外公啊
每個禮拜都是我們去照顧，幫外公擦臉、推他散步
只有過年前他們才會到安養院看一下

現在表現得這麼難過，當時又為何不多抽時間看看外公呢？



小舅也很久沒看過我了！
這晚他看到我跟妹妹，感慨的說，都大了...都認不出來了
還伸手摸了摸我們的頭。
他長得有點像伍佰，但我覺得比伍佰帥，當時。但當時伍佰還未成名
我最喜歡讓小舅騎著機車載我逛街，
沿路上我都一直問他：這是什麼？那是什麼？
小舅都會一直笑我：妳怎麼有那麼多為什麼啊？

現在，我以前最喜歡的小舅髮線已經退後了...
他跟其他舅舅們的煙癮跟檳榔都吃得很重
牙齒亂七八糟，年紀也大了...歲月不饒人。


中國民俗式的頭七要念好久的經，隔天早上還要上班
站在寒風中舉著香舉了兩個多小時，肩膀到腰全都僵掉了......

我們也披了麻戴了孝，外孫內孫、兒子女兒、媳婦都有不同的頭飾與戴法
我在想，這到底是從哪裡衍生出來的一套儀式？
我們這麼做，對外公真的會有什麼幫助嗎？心誠則靈吧...如果大家都這麼相信
那應該就會有它的意義在的


法師與樂師以對話的方式詢問每一關的閻王是否有將外公的魂魄扣留？
並且拜請三藥師佛治癒外公所有的身體病痛
有一尊紙扎的清官扮樣紙人代表外公，法師讓那紙人喝下香符水、
並囑咐女兒捏毛巾擦拭紙人

媽媽一直都在幫外公擦臉，擦手擦了七八年了
如今擦著小紙人，而外公真正的身軀只能冰冷冷地躺在櫃裡



儀式結束，回家時不可以跟家人道再見，這是為避免大家再在喪事上相逢
而蓮花據說是引路燈，摺越多燒越多外公的路越好走。

很多禮俗跟禁忌


媽媽說外公是個很配合的老人，時間恰好都選在假日，不讓我們再多請假
頭七是週末，出殯日又是元旦，是個好兆頭。

希望外公收到我們的心意，身體恢復健康，下輩子可以投胎在好人家。




健康真的很重要，錢財、事業都不算什麼，沒有健康，等於什麼都沒有。